在体悟中全新解读《论语》
——评赵又春《我读<论语>》
向敬之
史往今来，每一卷经典结构虽历尽阴风沉拂寒雨冷侵，依旧厮守几分青春未逝的风致与韵味。因为它依凭的是著述先贤忧思家国兴衰的赤子情怀，仰仗着诲阅读新人筹谋时代昌明的苦乐人生。作为一部历时久远、容量博大、涵纳丰赡、析理深奥、用字怪僻的中国古文化典藉，《论语》为不同时代的哲人纷纷以不倦的精神和不诲的情思加以悉心悟读，古人拾残补阙，博稽同异，辨证得失，联缀成迹；今人远绍旁搜，爬梳哲思，寻求新颖，裒然著书。一一全然冷静的文字与平静的心性，或全方位把握，或多层次切入，认真地注释、翻译、解说、谈论、研究已奉为两千余年儒学圭臬今趋全球化学人观照的孔子言论。赵又春先生虽春秋渐高却赤情尤浓，一册《我读<论语>》写满了仁智与新意。
《论语》是一部笔记和言传孔门弟子追记孔子言语行为的言行录。其以伦理教育为张扬主体，又精当地分解对哲学、历史、社会、经济、军事、文化、艺术、教育、宗教等诸多方面的儒家思辨。尤其是其以“仁义”为精神内核，融会忠、恕、孝、悌、宽、信、敏、惠、智、勇、刚、毅、温、良、恭、俭等道德规范，朴素的自然法则中演绎着生命的大智慧，以特有的高度和水准于今日仍不失现实性的借鉴意义与实用价值。赵又春先生本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方家，却于流荡“之乎者也与焉哉”的孔氏言语中读出了新鲜话题，并行之有效地进行一番理性思考。
赵又春先生于立论的首步，为《论语》中的孔子形象定位，即从道德修养、学问才能、理想信念和实际表现等四个着眼点给孔圣人来一个自画像，又以学子受其人品、主张、教学、思想等因素熏染来凸显对孔氏的赞誉，还结合同时代人的评价与孔子评人的基准，让这位影响千年显扬万里的至圣先师血肉化、人性化。从此延伸，逐一细说，不仅摭谈了孔子的理想人格——君子的品德和才能；而且详论了推行德治、施惠于民、身正作官的为政思想与正名分、举贤才、求实效的施政方法；还从敬养尽孝、忠信待人、谨慎行事、纯化思想、勤学善教以及正确对待天、命和鬼神等方面析理孔子的教诲策略；甚至不乏情理地把孔子的仁学理论分解为礼、道、德、仁加以详尽辨说。因为他已为孔子的深刻观察和创新教诲所感动，同时也为《论语》于事涵理与博深兼容而深有感触。
文字往往因平日里的厚积薄发而清醇自然，而思想偏偏为长时间的观照悟思而分量天成。赵又春先生平日里勤于阅读，长时间地乐于思考，细细玩味已为三千人注解的《论语》，静静地悟读更是两千年承传的典藏。他不承学先贤循原著篇章顺序渐进式地诠释与注译的绪余，理性地跳出往昔著述中“原文—注释—翻译—解说”的传统性注疏框框；而是较有新思路地选择以内容分类研读为纲，以述议夹杂行文为目，引进随笔式笔法对原著的简约文字、语法作饶有情趣的诠释，并且巧妙地不拾他人专门注释的牙慧而总能以不同的方式帮助一般读者扫除文字障碍有效地解读原文。在作者轻松的文字，我们不难读懂融贯其中的对原著内容与义理的智性阐述和别人理解欠妥的理性评判，在另一种角度中阅读与原文相亲的意趣。作者认为，古文，特别是《论语》这种语录体著作，是不能够翻译的。因为他体会了五柳先生“不求甚解”的真正涵义，再好的翻译也难以完全准确地传达原文的意蕴和情味，还往往会妨碍读者对原文的领悟，限制了想象力的充分发挥。作者解读《论语》，不再借助译文的二度加工，正视原文对接两千年前孔夫子情力与才力的原计原味。
昔人作注，时常凭借“六经注我”的合法外衣，擅自曲解古人原意来传布自家言语，不乏新意却稍欠妥帖，自圆其说而矛盾难隐。作者不因名人效应而误解学术的权威性与争鸣性，审慎地鉴别康有为的《论语注》、钱穆的《论语新解》、杨伯峻的《论语译注》和李泽厚的《论语今读》，既学习地借鉴了大家的精当思考，又理智地批评了名人的独特翻译。正如作者声明，全书只对四百五十五章作了解说，竟在一百二十多章中点名道姓地批评了杨、李二先生的翻译。作者旨求通过一种训释得体逻辑谨严解说自洽的达诂手段，对《论语》作出恰如其分而通俗易懂的解释，积极引导读者较准确地把握和反思孔子原意。
当然，我们不能言传赵又春先生赏读《论语》获取的心得已属集大成。但，其并非高屋建瓴式地遑论《论语》得失，而是平心气和地解析《论语》的现实性价值，且果敢地架构新的行文思路又不迷信权威的言论，悄然于今时争议尊孔读经言行纷纭中放射出几脉清新阳光。赵又春先生年愈古稀，依然一副学人热情模样，不用倚老的心思寻求佳作只为学术研究家们品味，而以把阅读群定位于一般读者的忧患心态，审视今日时髦男女阅读与中国传统文化精品的严重脱节。在他的内心深处，《论语》虽为年月渐老却涵养某种中国精髓文化的血性与魂灵，其中宣扬生发的情理、思想没有因风雨浸染而消失时代性意义，我们需要理性地重温这部影响中国两千余年政治体制、思想主张、教育方式、社会风俗、心理习惯以及日常言行的儒学珍品，更好地推进和谐社会的成功构建。细细品读《我读<论语>》，读到的不仅仅是写满孔氏思想与赵氏思维的解读文字，而是怡人心魂清人思绪悦人性情的全新感觉。
（《我读<论语>》，赵又春著，岳麓书社2005年10月版，24.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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